安定

話說三個月前我為了一探PC88臉上雜七雜八按鈕的究竟
從無遠弗屆的網路中
搜尋到一家規模龐大的流行音樂教室---阿通伯樂器行
就這樣找到了一位號稱會教各種keyboard機型的老師
學了兩週把PC88學完
接著我就開始跟他學爵士鋼琴啦

先說說我的老師
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
留著比我還長的一頭長髮
總是紮成一束聽話的馬尾
喜歡穿深色系的衣服
用的是我原本也在考慮的索尼愛利信手機
除此之外
最大的特徵是一股相當濃重 簡直接近刺鼻的古龍水味
這味道總是肆意的在教室裡鋪展開來
猛力灌進我的鼻子裡

剛開始一切都很新鮮
我學了一些爵士鋼琴最基本的技巧與節奏
每堂課我都很認真的回家做筆記與複習
當時我對於爵士與古典鋼琴的不同感到相當震撼
彈古典鋼琴最重要的
就是要忠實的按照樂譜演奏
每個音符 每個節拍 每次強弱 作曲家的心意
都要求原汁原味 一點不差
建構在這樣正確嚴謹的基礎之上 才能稱做完美

但相較之下
爵士鋼琴可說是天馬行空
如果用做菜來比喻
兩個廚師手邊都有很多種材料與調味料
古典廚師就是照著食譜精準的做出美味可口的菜
而爵士廚師則要發揮創意
自己想什麼料要配什麼醬 比例多少隨你拿捏
一百個爵士廚師 可以做出一百道風格迥異的菜餚
這就是兩者根本上的不同吧...

前一個多月相當精采 每次去我都有嶄新的收穫
並且對老師如行雲流水的示範演奏驚豔不已

但到了第三個月 開始進入一種鬼打牆的狀態
我想這位長髮飄逸古龍水老師
已經漸漸的把他會的東西教完了吧...
畢竟他的強項是電腦編曲而非爵士鋼琴啊...

到了上星期二 聊到沒東西好聊的時候
長髮飄逸古龍水老師 告訴我他對古典音樂的一番見解:
演奏古典音樂的人 其實就是照著譜演奏的機器而已.
對於我最近相當崇拜的正統爵士樂 他也告訴我:
那也是已經過時的小眾音樂而已.
談到了古典和流行音樂的接受度 他的看法是:
就算卡拉揚復活再出一套全集 全球也賣不到六千張
(註:卡拉揚為德國柏林愛樂前任指揮,是在全球樂壇名氣響叮噹的一號人物)
還說:
你看國家音樂廳的票房為什麼都這麼爛?
因為規規矩矩的古典音樂已經沒有人要聽了嘛!

諸多論點對我實在太挑釁
我忍著一口氣　帶著禮貌性的微笑聽他說完
心裡卻是一百個不認同...

相較於通俗易懂的流行音樂
當然古典音樂是屬於比較小眾的文化
但　難道小眾的東西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嗎?
難到科班裡日夜苦練　為求精準的音樂系學生們都是笨蛋嗎?
即使屬於小眾的文化
古典音樂的藝術性　和身為人類永恆寶藏的珍貴性
就都不重要了嗎??

貝多芬的給愛麗斯　巴哈的小步舞曲　莫札特的小星星
可以傳唱三百年
試問哪一首流行歌可以存在百年以上仍被傳頌不休?
當然流行音樂因為旋律簡單　容易琅琅上口
造就他容易被接受的優點
但替換率極高的流行音樂市場　
三不五時就得推陳出新的汰換速度
不也間接地告訴了我們　一首流行歌的壽命　究竟能有多長??

雖然話是這麼說
但古典音樂崇高的藝術價值　以及一切都要求精準的演奏態度
還是形成了許多人想望其門不得而入的門檻

有天小提琴手告訴我　他覺得音樂常常是孤獨的
因為自己堅持的東西　很多人不會懂...
就像每天晚上的賣藝生活
我們如何辛酸地調整喇叭和鋼琴和小提琴的音量平衡
我如何努力的想要讓琴聲多一點對比及變化
我如何在意兩台琴之間　兩組踏板之間　音色的差異
我們又如何在乎每一個合奏的小細節...演奏哪個調　哪個節拍　聲部又該如何交替
這一些...在大多數人的耳朵裡
聽起來是毫無差別
如果連自己對自己的最後一點堅持都放掉
我實在不知道　　我還能在乎些什麼...

長髮飄逸古龍水老師對古典音樂的那一番高談闊論
剛開始聽了很生氣　也著實生氣的罵了他一回
但過兩天想想　開始覺得有點傷心...

如果這就是一般人對古典音樂的看法
覺得是過時的　老土的　沒有人要聽的東西
覺得沉悶　嚴肅　聽不懂　應該被束之高閣的東西
應該被汰舊換新　學習起來毫無意義的東西
那我真的很傷心...
因為我最愛的...投注了這麼多心力的音樂...
在別人眼裡竟是這麼一文不名...

我想這也是很多音樂演奏者共同的無奈吧...
捍衛小眾文化總是辛苦的...
就像台灣最後一個龍鬚糖師傅
或是最後一個做大風箏的老爺爺那樣
得獨自守護著自己堅持的一點信念
或許沒有那麼嚴重啦...
還是有很多愛樂者和古典樂迷在共同建築音樂夢
只是身在其中的我
貪心的希望有更多一點人能懂我在乎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