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

有人跟我說過  我很會安慰人  會帶給別人溫暖的力量

開學到現在第三週

已經看了好幾個學生在我面前哭

我的導師班

有個女孩決定不考統測   要用推甄的方式報考音樂系

考音樂系的事我略知一二  因此過程中給了她許多建議  有時候也教她一些樂理

暑假時她就在問我  三年級的專業科目  她可不可以不要上  拿來念自己的書

為了這件事我們到處拜託與奔走

開學時總算塵埃落定

但過了一周她哭著告訴我  班上男生常潑她冷水   媽媽也經常要求她的成績

她既混亂又沮喪

我告訴她   要跟別人走不一樣的路  本來就要承受一些言論和眼光

如果音樂是她真心喜歡的   就要忍受   把苦吞下去

如果繞路多走一兩年  可以一輩子選擇她最愛的音樂

那這些努力終究都會值得    

那就不必在乎那些心中沒有夢想的人   對真正堅持理想的人 所發出的冷潮熱諷

她看來好多了

星期四下午    我找來班上另一位女孩   問她最近好不好

我看她從暑假一路憂鬱到開學   原本連上開朗的笑容都不見了

其實我看她心情不好很久了   只是到最近自己才有餘力關心別人

結果我話才一出口  她已經準備要開始哭了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心情不好的原因   幫她分析之後應該還是升學壓力的問題

因為一直不喜歡建築   專業科目唸不起來   讓她對學校很無力

我把她帶去輔導室   要她了解土木建築學群到底可以念哪些科系

除了建築   其實還有其他的選擇

力學和數學不好   不代表統測就完全沒有希望

擦乾眼淚  她笑了

星期五午休    班上一個會抽菸的男孩被我叫來

因為早上教官告訴我    這個學生昨天在教官面前

拒絕交出口袋裡的一包菸   態度非常惡劣   教官預備記他一支大過

這個男孩   雖然英文很差   成績一年級不錯  二年級每況愈下

三年級開始想要振作   還跑去補習

我一直很欣賞這個男孩   常稱讚他很有禮貌又很孝順

但卻經常因為抽菸的事情   讓我收到要記過的單子

午休的時候   在辦公室外面   我告訴他  很沉痛的告訴他:

每次別人跑來告訴我你犯錯    我都好納悶

明明就是很乖   個性很好的孩子   怎麼會犯這樣的錯?

都說你有禮貌   竟然因為對教官態度惡劣要記大過?

還是你是雙面人?   在我面前裝乖  一轉身就變流氓?

他搖搖頭

我又說:   每次你犯完錯   我都找你談   你都說你下次不會這樣

可是類似的事卻一再發生

為什麼要一再讓信任你的人失望?

讓信任你 希望你變好的老師和媽媽失望?

我覺得我的口氣並沒有很重    但是這個比我高上二十公分的大男生

卻開始哭了

我看著他   發紅的眼眶   滾落的淚水

心想   他究竟是因為要被記大過很害怕而哭

還是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留下後悔的眼淚?

不知道 或許都有

不過能把他弄哭   我很開心    這樣   他才會牢牢地記住這個畫面

這就是我導師班的學生們

為了寫這篇文章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

或許 教英文和當導師   後者的成就感還更多一些

導師班的學生   每天這樣朝夕相處    回想班上近四十個學生

幾乎每一個   都有這樣深入對談的經驗

難怪他們都覺得我像他們的媽    囉唆又嘮叨的媽媽

跟他們談完   若能帶給他們一點力量與安慰

我覺得那是我的榮幸

只是我納悶的是   怎麼我就那麼不會安慰自己

讓自己也能擦去眼淚   露出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