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

這是我的中秋節禮物:

一顆柚子    和一張電影票

柚子放著還沒吃   電影票  我拿著

第一次  一個人  踏進了這鎮上唯一的戲院

看了"父後七日"

"今嘛你的身軀攏總好了, 無傷無痕, 無病無煞, 親像少年時欲去打拼"

電影的一開頭   失去父親的女主角阿梅

複述道士為死者渡亡魂時   說的第一段話

父後七日

父親離世後的七日

傳統葬喪習俗   繁文縟節   在電影中一一呈現

三跪九叩, 男不哭女哭, 孝女團, 摺紙蓮花, 燒腳尾錢, 疊罐頭塔...

其間不時加入導演刻意安排的黑色幽默

如此真實的對白與情節

讓人在莞爾一笑之餘   更覺得被某些片段  緊緊揪住了心

嚴格來說    我從未參與過任何傳統的葬喪儀式

精確地說    我的人生  截至目前為止   參與過的死亡經歷  並不多

看著電影裡   七日之內   阿梅和哥哥忙進忙出

遵守師公的指示   何時該穿孝服    何時該跪下 

何時該哭    何時不該哭

弄得她   開始搞不清楚   現在到底是要哭  還是不要哭

看著他們輪流守夜  聊天   聊著過世父親的種種...

我開始思考   死亡   到底該如何承受?

聖經告訴我們   將來總有一天   聖徒會在天家相聚

因此世間的離別都只是暫時的    我們有更美好的盼望在天

這樣的信念   對生者來說  無疑是莫大的安慰

身為基督徒   我屏除先入為主排斥的心態

試著用世人的角度去理解這些習俗

七日之內的各種儀節

讓生者在忙碌之中     能暫時減緩傷痛    

但我想   更重要的是

這些繁瑣的儀節   華麗的擺設   準備給死者的東西  親朋好友的弔唁...

代表的   都是一種深沉的思念

因為思念   所以選擇相信

相信為我們深愛的  不捨的人  努力做的這一切

他都還可以享受得到   甚而  第七天  他會回來  會看得到

"不管三拜九叩, 立委致詞, 家祭公祭, 護棺扶柩......一有機會, 我就張目尋找, 你在哪裡?"

在阿梅的眼裡   一切儀式, 來來往往的人, 頌經的聲音....

一切都變得緩慢   像是一場戲

她的靈魂早已抽離    反覆地問著

 你在哪裡? 

暫時的離別  因為知道還有重聚的一天

即使遙遠  還能心存期待

最沉痛的   是再也無法喚回的想念

那可能是生離    也可能是死別

知道這個我們曾經最愛的人   永遠不會回來

除了手裡捏著  僅存的一把回憶    再也製造不出一點新的

把心一橫  手一鬆   就什麼也不剩了...

彷彿在水裡呼吸

那種抽離的感覺

彷  彿   在  水  裡  呼  吸

身旁的人都像在演戲

你也在演戲

你一如往常  走著  笑著  坐著  說著

看起來一切如常

但你心裡很清楚    你並沒有活著

你的心不在

你只是等著  張望著  想著

你在哪裡?

但事實再清楚不過

他不會回來了

父後七日

父後某年某日

"我下意識提醒自己, 回到台灣入境前, 記得給你買一條長壽菸"

思念   總是無預警地來襲

讓淚水在瞬間決堤   讓心情徹底崩潰

"請收拾好您的情緒, 我們準備降落"